青瓷风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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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雨季的潮气裹着茉莉香漫进弄堂，沈清蹲在老墙根下，指尖抚过青苔覆盖的瓷片。釉面开裂的纹路里藏着淡青色的碎云，和记忆里那串风铃上的图案如出一辙。

二十年前的夏天，七岁的沈清跟着父母搬进这条老街。推开斑驳的朱漆门，她第一眼就看见二楼廊下悬着的青瓷风铃。瓷片在风里相碰，发出清泉般的叮咚声，惊飞了瓦檐下筑巢的燕子。

"新邻居家的小姑娘？"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拄着拐杖的周婆婆倚着门框，银发间别着白玉兰，皱纹里盛满笑意，"别怕，来听听我的风铃。"

从那天起，沈清成了周家的常客。周婆婆年轻时是镇上有名的瓷器匠人，那些风铃都是她亲手烧制的。她教沈清辨认瓷土的质地，用刻刀在坯体上勾勒云纹，说每片青瓷里都住着天上的云。每当阳光透过风铃，碎瓷片就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，像撒了一地星星。

变故发生在沈清十二岁那年。某个暴雨夜，周婆婆的老房子突然坍塌。沈清冒雨冲进废墟，只在瓦砾堆里找到半片开裂的瓷片。医院里，周婆婆握着她的手，气若游丝："清丫头，帮我......找齐风铃......"

后来，沈清翻遍了整条老街，却再也没见过完整的青瓷风铃。她将那半片瓷片收进锦盒，带着周婆婆的嘱托离开了老街。这些年，她辗转各地，在古玩市场、瓷器作坊寻找线索，却始终一无所获。

"小姐，这瓷片您还要吗？"废品站老板的声音将沈清拉回现实。她攥紧瓷片站起身，目光扫过墙角积灰的纸箱。褪色的蓝布下，隐约露出一抹熟悉的青。

掀开布的瞬间，沈清屏住了呼吸。七片青瓷片整齐排列，裂纹处用金缮工艺缀着细密的金线，正是周婆婆风铃上缺失的部分。"上个月收的旧货，听说是个老太太临终前托人送来的。"老板挠挠头，"您要喜欢，便宜卖给您。"

捧着风铃回到老街时，夕阳正给青砖灰瓦镀上金边。沈清踮脚将风铃挂回当年的位置，晚风拂过，破碎的瓷片再次发出清越的声响。恍惚间，她仿佛看见周婆婆站在廊下，微笑着说："清丫头，我的云回家了。"

暮色渐浓，沈清在风铃下铺开瓷泥。她要用周婆婆教的手艺，烧制一串新的风铃，让这份跨越时光的青瓷之约，在新时代的风里继续叮咚作响。